史言“羌中畜牧甲天下”所指正是現在的以甘南地帶為主的青藏東部廣大地區。青藏高原的東部,有遼闊的草原,優良的畜種,歷史上,畜牧業是青藏東部的重大產業,也史言“羌中畜牧甲天下”所指正是現在的以甘南地帶為主的青藏東部廣大地區。青藏高原的東部,有遼闊的草原,優良的畜種,歷史上,畜牧業是青藏東部的重大產業,也是甘南藏區的基礎產業,居住在這片草地上的各族人民,千百年來在艱苦的自然環境中,用勤勞和智慧譜寫了畜牧業的歷史,積累了豐富而寶貴的經驗。
合作市紅土尕莊發掘的犀牛化石
狩獵時代
距今約五千年左右,我們的祖先已在洮河、大夏河、白龍江流上游域繁衍生息,也就是甘南有古人類開始生產生活。在距今5000—4000年的時期,即青銅器時代,4.4萬平方公里的甘南土地上,留下了大量的馬家窯文化和齊家文化類型的遺跡、遺物。如舟曲的瓜咱坪、掌坪,迭部洛大翠古磨遺址,卓尼洮硯納兒,臨潭總寨廟臺子等,出土了大量的石器生產工具、長柄有肩鏟狀器、刮削器以及勾葉圓點陶片、雙耳圈足紅陶罐、鳥眼圈線弧紋彩陶片等等。
從上述遺跡、遺物測定考析,活動在青藏東部土地上的遠古先民,他們是靠打獵生存的,獵物也是基本的生活資料。1987年,在合作市紅土尕莊發掘的一千萬年前的犀牛化石,瑪曲縣出土的披毛犀和象牙化石等,證明一千萬年前,這片土地上生活著動物種類。從臨潭陳旗吊坪出土的一些石球和各種禽獸骨骼殘骸,與陶器上魚、鹿、牛等動物的圖案,也可讀出古代人類在甘南的生活輪廓,反映了母系氏族時期在甘南發展的生產生活面貌,說明了狩獵技術已經有了進一步的提高。當然,青藏東部廣垠的草原、浩瀚的森林及縱橫交錯的河流,為遠古先民們提供了狩獵的優良場所。
在母系氏族晚期,青藏東部地區的人類,雖然改變著“身著樹葉、饑食野味、夜宿洞穴、茹毛飲血”的生活,開始逐步走向文明。但那時,還未掌握馴養動物與家畜飼養的經驗,狩獵依舊是基本生產,生活資料仍就是獵取肉食、乳類和毛皮等。夏朝時,居住在青藏東部的羌氐(由戎演變的民族)部落,生活來源仍以原始的獵取為主,這在《禮記·五制》中所記,羌人過著“披發衣皮,有不食粒者矣”。他們頭上散亂的長著長發,身上披著動物皮,不吃五谷糧食。
在《帝王世紀》中所寫的遠古傳說“神農人身牛首,馴養家畜”,這一反映父系氏族公社時期家畜飼養活動、成了人類生活一部分來源的事,是指包括生活在黃土高原的羌人在長期的狩獵活動中,積累了馴養動物的經驗;以最早的養豬、牛、羊,逐步發展到養馬、養犬、六畜并舉。但這不是指青藏高原東部(包括甘南)的牧養生產。 
位于合作市的當周草原
畜牧業萌芽期
那么,青藏高原東部的牧養業是從何時開始的?根據《后漢書》《史記》《左傳》等權威史典所記,青藏東部的畜牧業生產最早也出現于商周之后或春秋末期。
根據《后漢書·西羌傳》:“羌無弋爰劍者,秦厲公時被秦所拘執,以為奴隸……后亡入三河間,諸羌見爰劍被焚不死,怪奇為神,共畏事之,推以為豪”。是說一個羌族名叫無弋爰劍的人,秦厲公時因戰爭被抓為奴隸。在秦國期間學到了許多耕種牧養的生產技能。一個偶爾的機會,他逃出秦國,秦兵追捕他時,用火燒攻。但他藏在洞內未被燒死。至夜晚月光下,洞口出現光環和老虎等虛像。追兵認為太神奇而放棄。后無弋爰劍逃至青海東部和甘南等地,土著羌民認為很神奇,被推崇為首領。
上述古文還記載:“河湟間,少五谷,多禽獸,以射獵為事,爰劍教之田畜,遂見敬信……”文中說到秦厲公(前476年—前447年)時,黃河、湟水、析支河曲(古文中的三河)的這片流域間五谷糧食缺少,飛禽走獸很多。那時,生活在這片青藏高原東部的羌民們,終年以射獵為事務,還沒有牲畜飼養的原始畜牧。無弋爰劍進入青藏東部這片遼闊的地域后,將自己在秦國做奴隸時所學的牧養技術,傳授給長期靠狩獵而生活的土著羌民們。
由此得出,青藏東部包括甘南的畜牧業生產,最初始于春秋戰國時代初期,開始了牧養牛羊。也就是說春秋戰國初,從秦國逃出的無戈爰劍流入青藏后,給羌部廣泛地傳授了簡單的畜牧業生產技術,青藏東部的羌民們從而將終年以打獵為事務的生產生活方式,改變為以牧養為主、獵取為輔的生產生活方式。誠然,這一歷史性的大轉變,有力地促進了青藏高原社會生產力的發展。隨之,羌人地區“綿延千里,所居無常,依隨水草,地少五谷,以產牧業。”這一記述就是青藏東部羌族開展牧業生產的真實畫面。
據1976年出土的《敦煌藏史殘卷》記載:“乜尺贊布為六牦牛之王,馴馬匹,遷移時,可以馬代步”。乜尺贊布是西藏的第一個藏王,藏族有歷史記載的時代也是從他開始的,其時相當于西漢漢宣帝五鳳元年即公元前57年。在這一時期,馬被馴為家畜,由藏族所牧養。古代藏文獻《五部遺教》《嘛尼成繃》中載:“馴服兇猛的野牦牛,曾是古代藏王從事的活動之一。”由此看來,在馴馬的同時,牦牛也成為藏族所牧養的家畜了。
各種歷史資料說明,青藏東部畜牧生產比中部和西部要早400余年,或者整個大青藏就在春秋戰國時已有了牧畜和農事。
瑪曲草原阿萬倉濕地
蓬勃發展的畜牧業
據《史記·貨殖列傳》記載:“天水、隴西、北地、上郡與關中同俗,然而有羌中之利,北去戎翟之畜,畜牧為天下饒”之稱,說明了秦末漢初時甘南等地的畜牧業,已發展到了一定的水平。東漢時,據《西羌傳》載,羌在甘青一帶的草原上過著“所居無常,依隨水草”的生活,生產上以牧畜為主,牧養馬、牛、羊、豬等家畜;生活上以獵取為輔。
到三國時(臨潭、卓尼屬魏國,迭部、舟曲屬蜀國,碌、瑪、夏、合是羌部),生活在青藏東部的羌族仍以放牧牛、羊、馬等畜為主;當時的三國之爭戰,也常在甘南等地買馬充軍士之需。曹魏為了發展畜牧,對羌族實施懷柔政策,在今瑪曲縣齊哈瑪杰力河的摩崖石刻,保留下來的魏晉時游牧民族的巖畫上,就有獵人、牧民與牛、鹿等圖案,其畫面生動地反映了青藏東部先民放牧和狩獵的生活。
根據歷史學者謝成俠著的《中國養馬史》載:“遠在北魏(386年—534年)時有吐谷渾部落,由遼東進入青海、甘南等地區……居留很久”,吐谷渾部落來到甘、青、川交界地即河曲流域,那里地廣山小,水草繁茂,適于放牧。又有《北史·吐谷渾》載:“到來春牧之,馬皆有孕,所生得駒,號為龍種,必多駿異。”這說明吐谷渾移民來到青藏東部后已掌握了這里的地勢、水草及對小馬駒發育、成長有一定影響的放牧方法。經過雜交改良培育出了一種馳名南北朝的叫青海驄的良馬。
到了唐代,河曲地區牧養的馬稱吐蕃馬或吐谷渾馬,甘南大部分地區已成為唐朝養馬的基地之一。據《新唐書·兵志》載:“天寶十三年(754年)六月一日,隴右群牧都司奏:‘馬、牛、羊、駝總605600頭匹,牛羊駝遍布各道。’”這時甘南地區,牛羊遍野,牧畜興旺,民間養畜以牛羊為主,羊有綿羊和山羊,牛有牦牛。
據《敦煌吐蕃文書論集》載:貞觀十五年(641年)文成公主入蕃,帶來了黃牛、騾等畜;由她傳授,吐蕃開始制造酥油、干酪和酸奶。那時,牦牛是吐蕃和甘青廣大地區的主要生產工具和生活資料。當時,西藏的《論馬寶珠》和《醫馬論》等獸醫著作已相繼傳到青藏東部的甘南,對推動甘南等地的牧業發展,起到了積極的作用。由于甘南碌、瑪、合、夏一帶地勢寬闊而平坦,是水草鮮美的天然牧場,因而,“‘安史之亂’后,吐蕃陷隴右,奪隴右全部馬匹……”徙養在今甘南等地。總之,在唐時,青藏東部尤其是甘南畜牧業已經得到了很好的發展。 
瑪曲草原河曲馬
國家畜牧業基地
到宋元明清時期,朝野上下已有“洮州之馬聞天下”的所記。據《宋史·馬政》與《宋史·貨志》所記:“熙寧七年(1074年)派人入蜀,將茶運到河地搏(換)馬。洮馬(臨潭、碌曲、瑪曲、夏河等縣年產之馬)一月到兩月來一次,疊馬(今迭部、舟曲等縣所產的馬)三月或半年來一次,番馬(青海、西藏等地產的馬)一年才到一次。洮疊兩地所產的馬皆為良馬,其他諸馬為劣馬,故有‘洮州之馬天下聞’之美稱”。在宋代,甘南及青藏東部地區民間,除養馬換茶滿足生活需要之外,還牧牛飼牛、羊、犬、豬等牲畜。至北宋末年,宋金爭奪不休,洮河等地時失時得,宋王朝南渡以前,洮州等地的蕃馬,皆成上品。
金王朝占領洮西地區(甘南大部分)后,在洮州(今臨潭)設置“榷場”,“皆設場官,嚴歷禁,廣室字,以通二國之貨,歲之所獲,亦大有手經用焉”。當時貿易項目有十多種,其中有馬、牛、羊等畜產品。
公元十一世紀初,在甘青地區興起了一個東吐蕃口角斯羅的地方政權,甘南牧區地方基本上都在它的控制之下,這階段將近一百年之久。口角斯羅的牧民以飼養羊、馬、牦牛為主。他們有經營牧業的傳統和豐富的生產經驗,尤其善養馬;此外還有犏牛。元祐元年(1086年),邈川(今青海東部)大首領溫溪心向北宋進貢犏牛,口角斯羅諸部族以牲畜作貢品。在口角斯羅政權時期,甘南及青藏東部牧業經濟的繁榮與部族興衰緊密關連。
公元十二世紀初葉,蒙古族崛起。青藏東部的大部分地區,皆為元放牧之地,據《元史·馬政》載:“……吐蕃一十四道牧地,養牛、羊、馬、犬、雞等畜,設群牧所,隸太府監,甘肅中書省官牧設于夏河甘加等處。”元朝在這里牧政的經營方式,完全不同于漢、唐的牧監制,在牧區采取大群放牧,自由交配的方法。
在明代,甘南地區設洮州茶馬司,租界、促進交易藏馬。據《明實錄藏族史料集》洪武十六年(1383年)五月載:“改洮州、河州茶馬司為正九品,設大使,副使各一人,”凡上等馬可換茶四十斤,中等馬換三十斤,下等馬換二十斤。據《洮州廳志》記:“洮州衛,火巴藏、思鬧日等部,納馬三千五百匹。永樂十一年(1313年)令藏族以馬為地賦,實行計地貢法,規定。凡屬于三千戶者、戶貢出馬一匹,四千戶者、則四戶貢馬一匹,各土官衙門,秋糧各依原認數目析納馬匹。”這時,甘南藏區及青藏東部牛、羊、豬等畜牧飼養也十分普及。
明代的青藏東部畜牧業發展已具較大規模,據《明實錄藏族史料》永樂八年(1410年)十一月記:“……陸續收到河州衛各番族馬七千七百一十四匹……已選配牝馬一千四百三十四匹,發陜西、甘肅二處苑馬寺孳牧。今以馬六千二百八十四匹送北京,命太仆寺牧養。”管中窺豹,由此可見,其時的青藏東部南牧業是何等的興旺。《明實錄》正統十三年二月辛酉:“陜西洮州茶馬司奏本司額收四川官司茶三年一次,易買番馬三千匹……”此馬多是青海、甘南之地所養之馬。
清襲明制,在順治初年,于洮州等地設五個茶馬所,由陜西茶馬御史管理,招商轉運川陜茶葉交換藏馬。那時洮州有馬場三處,此外,也交換牛羊和其他畜產品,因甘南地曠人少,當地牧民群眾又是逐水草而扎帳居住,所以至鴉片戰爭時,甘南藏區的牧民們仍以牛羊肉為食,乳為飲,并普遍以乳汁大量制作乳油。在《清實錄藏族史料》中有一段青海玉樹頭人告洮州廳都督李達的材料里說:道光元年(1821年)五月“據玉舒鄂納車楞等去夏貿易回牧,行至玉舒呼喇地方,被四川所管格爾族古薩爾旺扎勒父子,合伙果洛克瓦喇木滾蘊端等十余人為首糾約千余人,搶去元寶三百六十七錠、馱牛四千五百七十只,馬二十三匹……”說他們的財物丟失那么多,告知洮州廳都督李達后,他竟然未管。
上述被四川格爾族古薩爾、旺扎勒父子搶去玉樹財物的驚人數據,完全可以推測出,即鴉片戰爭前的青藏東部畜牧業,確是已有了壯大地發展,至少已是國家的大畜牧基地之一。(甘肅日報特約撰稿人馬旭)
|